针灸科医生的门诊

早晨5:30，在多数上班族的闹钟还没响起的时候，北京中医医院针灸科病房主任夏淑文就已经穿戴整齐，坐上了694路首班公交车，“享受”北京街道难得的通畅无阻。这是每周二、周三、周四早晨的常态，每周的这三天，夏淑文都是上午出门诊，出门这么早是为了赶在6点到诊室，因为那个时间就已经有患者在诊室等他了。

忙碌的早晨

诊室里，一个静脉曲张的患者在接受火针放血，医生以一个看起来非常费力的姿势，左手的镊子上夹着一个点着的棉球，右手持针，在火上烧一下，再在患者的腿上“蜻蜓点水”般快速刺一下，如此反复。

针起针落间，患者腿上各个针孔都流出血，有些甚至在针尖离开皮肤的瞬间喷射出来，看起来有点让人“胆战心惊”，但患者却丝毫不见惊恐，医生更是淡定自若。这个医生就是夏淑文，忙完之后，洗洗手，他继续给下一个患者施针。

那间诊室内的6张病床上已经都有患者在等待了。靠近窗口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女患者，趴在病床上，后背上不明原因的疼痛让她表情非常痛苦。夏淑文在仔细查体确定疼痛点之后，决定为患者拔火罐治疗。

他先用针在患者的疼痛点针刺放血，后利落地拔了一个火罐。整个过程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患者还是痛得忍不住喊出了声。不过，渐渐地患者安静下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十分钟后，灌口积了很多暗红色的血。夏淑文去给她起罐的时候，她竟然惊呼，“啊？这么快！再拔一会儿吧！”夏淑文笑着解释，“拔罐时间不能太长的，时间太长可能会起泡。”慢慢把火罐起了之后，夏淑文边帮患者擦血，边嘱咐患者灌口不要碰水。收拾好后，患者坐起来活动了一下，看起来感觉还不错，赶紧问，“我下次应该什么时候来？”在夏淑文帮他预约了下次就诊的号后，患者穿鞋、下床、走出诊室，一气呵成，边走边说，“感觉好多了哎！”话里透着喜悦。

忙完这一波患者，要等待20?30分钟后才能起针，夏淑文就利用这个时间给新病人进行诊疗。因为原来的针灸科诊室在装修，他们搬到了楼上。空间非常紧张，医生的办公桌就挨着患者的病床，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椅子不能完全拉出来，只能一条腿伸进桌子下面，一条腿在外面。对于身材高大的夏淑文来说，空间显得实在太狭小了。

铁杆“粉丝”

有一个“老病号”，这次来看“新毛病”。

原来患者之前某一天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嘴不听使唤，照镜子发现出现了面瘫。各处治疗效果都不是很好，听别人说针灸对面瘫有一定的效果，他就来到北京中医医院挂了夏淑文的号，针灸治疗两个月后，面瘫基本已经好了。现在他自己还是觉得脸有一点歪，不过他明白这属于后遗症，应该是治不好了，所以也不强求。

因为对针灸治疗面瘫的效果比较满意，这次这位患者想来试着用“火针”治一下自己多年前骑摩托车受风的腿。他告诉记者，有一年冬天，他没有戴护具在寒风里骑了5个小时的摩托车，到达目的地后，腿已经被冻得不太会走路了。后来虽然活动功能不受影响，但总是觉得“腿凉”。听说火针对这种病见效比较快，所以决定来试试。在治疗的几分钟时间里，他疼得始终龇牙咧嘴。但他却觉得，“只要能有效，这点疼不算什么。”

关于疼痛，夏淑文说，“针扎在身上肯定会有一点疼，但是多数情况下都是患者可以忍受的。”当碰到特别怕疼的患者或者进针的位置确实会痛感比较强烈时，夏淑文会想办法与患者聊天，转移其注意力。比如问患者，“老家是哪儿的？”“台州。”“台州的天气比北京好多了哈。”趁患者注意力被转移到天气上的时候，利落的进针，患者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出现出太痛苦的表情。

上午10:40，记者碰到了一位非常健谈的大妈。45岁时，大妈受更年期综合征的困扰，失眠、心慌，当时就是针灸治好的，后来又通过针灸治好了带状疱疹。从那以后大妈就成了夏淑文的粉丝。这次来，是继续治疗下肢静脉曲张的。

大妈告诉记者，她的静脉曲张已经快十年了，“曾经往曲张的静脉里打过药，但是静脉曲张没治好，反倒形成血栓了，特别疼。”她告诉记者，后来吃了几年的中药，血栓治好了，但是静脉曲张还是没有太大改善。现在每周三次针灸，两次普通针灸，一次火针放血。

当记者问大妈觉得针灸费用高不高时，大妈立刻表示，“不贵！医生每天得走多少路，动多少脑子啊，这点钱不贵。”

难以结束的门诊

在夏淑文上午的门诊快结束时，一位年轻女孩满脸担忧走进诊室。她告诉夏淑文：“我右耳完全听不见声音，试过很多种办法都没治好，听别人说针灸可能能治，所以来试试。”

表露完就诊需求后，她忍不住问夏淑文，“我这样的情况您之前碰到的多吗？”夏淑文点头，“还挺多的。”“那治好的多吗？”夏淑文摇摇头，“不多。”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女孩脸上多少显露出了一些失望，但她还是决定试试。

之后记者问夏淑文，这样直接跟患者说治疗效果不好，不怕患者因为失望选择放弃吗？他回答，“我这么回答可能会让患者失望，但是我必须让她知道治疗的真实效率，让患者对治疗的效果有正确的认识，之后冷静地选择是否接受治疗。”

中午12:30分，最后一个患者已经施针完毕，等待20?30分钟后就可以起针了。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女患者，熟络地跟夏淑文打招呼，“夏大夫，你看我今天来的早吧，你刚上班吧。”原来这位大妈记错了夏淑文的出诊时间，以为是下午。夏淑文只能无奈地笑笑，“赶快躺下吧。”可话音未落，又一个小伙子气喘吁吁跑到夏淑文面前，满脸歉意地文说，“夏大夫，对不起，路上出了点事情耽误了，您还没下班吧？”夏淑文跟小伙子说，“去靠窗户那个病床上吧，马上给你扎针。”

直到13:30分，上午的门诊在比平常延长了一个小时后，终于结束。

半天100多个患者，没顾上吃早饭的夏淑文和实习医生一起借短暂的午餐时间享受着难得的休息，下午等待他的将是病房里的患者。

“神奇”的针灸

夏淑文告诉记者，针灸能治疗的病很多，现在疗效比较明确的是带状疱疹、头痛、失眠、面瘫、腰腿痛等病。

从医24年，夏淑文见过各种各样的患者，也亲手治好了各种各样的疾病：四肢不停颤抖，直至生活不能自理，求医多年但始终找不到病因的中年患者；舌下神经炎引起舌肌萎缩，走遍各大医院始终不见起色的年轻患者；患有泛发性银屑病，多年不愈即将放弃的老年患者等等。

记者听得双眼放光，但是夏淑文语气平缓:“在针灸科，神奇的事儿多了。”

跟随夏淑文出诊一上午，看着夏淑文“随意”的施针，记者不禁想，要练成这样的技术，这样快速准确地找到相应的穴位，得“修炼”多少年啊。正如那位健谈的大妈说的，“这一天得动多少脑子，费多少精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