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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型抑郁”患者自述:“别人都说,怎么看你也不像有病的”

2017年04月11日09:07 来源:南方日报

  惠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副院长、心理卫生研究所所长骆焕荣探讨了近几年惠州范围内跳楼自杀的案例发现,自杀者身边的亲人和同事事后往往显得惊愕,“跳了楼才发现可能有抑郁症”。

  不同于人们普遍的认知,有时抑郁症患者看起来并不抑郁,他们甚至常常在脸上挂着微笑,活跃于社交场合,却在独处时产生无法应对的孤独感。

  心理治疗师Jack Anderson在谈到微笑抑郁的危险性时说:“微笑抑郁者比典型抑郁者的不确定性高很多,当他们微笑着感谢你的帮助,说自己有所好转的同时,可能已经在心中决定要自杀了,这才是微笑抑郁危险的地方。”

  去年12月下旬的一天,林冰(化名)突然无法正常工作了。在那天以前,她是某国有银行惠州市博罗县的支行柜员,业绩好,人缘也好,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但那天以后一切都变了,不久后她被确诊为中度抑郁症。

  以下为林冰的自述内容,由记者采访并整理成文。

  我记不清具体的日子了。

  事实上,从去年入冬以来,我就开始对时间失去了概念,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很困惑时间流逝的意义是什么。

  痛苦一旦开始,就无限制地蔓延开来了。最初是做家务的时候,我拿着拖把在客厅中间站了很久,我妈看见了,问我:“你在做什么?”

  对啊,我在做什么?拿起拖把应该是要拖地板的,但我仔细一看,地板已经拖过了,水桶里的水也是脏的。

  后来这种情况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慢慢发现,我的思维变得迟钝,行为变得缓慢,上班常常迟到,总是被领导批评,但我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以前我不是这个样子的,入行两年来,我的业绩在支行里是最好的,服务评分高,领导让我们去拉存款,我也二话不说发动亲戚朋友来存款,很快完成了任务,每个月到手的工资也不少。同事们对我都很友善,我住在自己家里,跟父母一起生活,家庭关系很和睦,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以上这段话我重复了很多次,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出现心理障碍的时候,我找了很多朋友倾诉,他们听完都安慰我,你要知足啊,知足才能常乐。在他们看来,我没什么可烦恼的。当时我想了想,他们也许是对的。

  我从事的是服务行业,每天面对上百个不同的陌生人,他们拿着钱来存入账户,又或者是从账户里把钱取走。入职的时候经理告诉我们,要微笑着面对每一位储户,每一个微笑都可能转化成将来的一笔生意。

  微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哪怕在同事间也是这样的,工作的时候大家对储户笑脸相迎,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客客气气地相互微笑着点头。在朋友聚会时,我是最害怕冷场的那一个人,所以我也爱讲些段子,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我感觉我的朋友应该是喜欢我的吧。

  这一套生活方式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直到去年底的一天,我在帮一位储户点钞时,对方说是10万元,我用点钞机来回点了很多遍都差1万元。到最后我看着那些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是假钞。我拿着钞票不断往验钞机里送,同事在旁边看着急了,直接过来拉开了我,她说,“你去休息一下。”

  据同事后来回忆,我当时的样子像是着了魔,非要从钞票里找出一个“妖怪”。

  我心里明白,“妖怪”并不在那堆钞票里,说实话,我并不确定有这么一个妖怪的存在。在同事和朋友面前,我总是最喜欢开玩笑的,如果我的段子引发了大家的爆笑,我会觉得很有成就感。而且,在大多数时候,我的工作表现和以往一样。

  只有在我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妖怪”又回来了。我无法自控地感到压抑,情绪慢慢崩溃,做不了任何事情,但更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也许是“妖怪”,也许是别的,总之我决定把原因找出来。

  我偷偷去找了心理咨询师,我们聊了一会儿,他给我做了几个量表,最后在我的咨询报告里写上,“疑似抑郁症患者”。我带着咨询报告去找了心理医生,又是好几次测评,最后医生告诉我,是中度抑郁,至于原因,有很多种可能。

  带着医生开的一些药,我回到家里。记得那天爸妈都在家,进门的时候我看着他们,他们把目光从电视屏幕的方向移到我身上,同时笑了笑,没说什么。我决定先不告诉他们。

  总得要找个出口吧,我想。后来真的告诉了几个朋友,他们一开始都不相信,觉得我又在开玩笑了。

  后来我哭着讲了自己最近的情绪和行为变化,他们都沉默了。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一位朋友沉默过后的反应,像是如梦初醒,他说,“怎么看你也不像有病的”。(采访/整理:记者 廖钰娴)

  

(责编:许心怡、权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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