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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抑郁症的黑暗里熬了出来

◎音乐水果

2019年10月20日07:30 来源:北京青年报

你是向日葵,笑呵呵地朝着太阳,我就当你身旁的牵牛花,跟着你笑呵呵……

在一次社团活动中,我认识了Vier,一个皮肤苍白、瘦瘦小小的姑娘。那次社团活动结束得晚,我叫她一起吃晚饭,她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你宿舍是哪间?”我觉得自己好像没在宿舍楼里见过她。

“我不住宿舍,一会儿回家。”Vier避开我的眼神,低声说道。

嗯?虽然疑惑,但处于尊重对方的隐私,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吃完晚饭,我送她到学校门口的车站,陪她等到了公交车后,才往回走。

从那以后,我和Vier就成了“饭友”,我发现她和我一样爱读书,也爱写作。于是,从社团活动到课间时分,我们都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讨论,哪怕后来我出国念书,我们的沟通也没有断过。

Vier从来不主动联系我,但只要我给她发一句“今天作业好多”,她立刻回过来一大段安慰我的话。本来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过了一阵才意识到,我们俩有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无论我是起床还是要睡觉,她都能秒回信息。

“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发呆。”

“那数数羊?或者数数饺子?一个饺子,两个饺子,三个饺子……”

“这笑话真冷。”

留学时,我的身边都是外国同学,基本没有机会说中文,而她是与我发信息最多的国内朋友,让我有了强烈的倾诉欲。语言学有一个理论,即当人们用非母语来表达感情时,所表达出的感情会弱许多。所以,和中国朋友吐槽,心中的苦闷能完全消散,分享的快乐也变成了双倍的快乐。

我跟她讲班里友好的同学、严谨做学术的教授、冬季的暴雪停课,还有我喜欢的男生。Vier耐心地听着,回复的话语总带着鼓励,她说:“我以后肯定要出国读研,现在算提前了解下留学生活。”本来还怕她嫌我话痨嫌我烦,这下被肯定了,我们的联系更频繁。

等我毕业回国,见到更苍白更瘦小的Vier,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就连冲我笑都十分勉强。我们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我单刀直入:“你怎么了?”

Vier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又决定不说,内心挣扎许久,才低声道:“抑郁症,轻度的那种。”

我皱紧了眉,有些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过:她从来不住学校宿舍,在学校也并无其他朋友;生活没有规律的作息,似乎随时都是醒着的状态;就连书都不愿意去看了,更是放弃了写作……可是,当她面对我时,都是很正常的样子,会心疼我的难过,也会为了我的好成绩而鼓掌——她得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那样?

“多久了?”

“两年,吃了一些药,会很嗜睡,不过,快好了。”Vier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有时,我能看一只袜子看一天,都看绝望了。睡不着时,坐在窗边,也会想不开。”

“你……”

Vier拍拍我的手背:“真的快好了,我那碎了一地的玻璃心都变成了金刚心。”

忙起来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这对患有轻度抑郁症的Vier很适用。她实习后找工作,计划工作两年后就出国读研,又想把教师资格证考下来,计划做得很详细。我正想夸她有目标时,她说主要是被我影响,我每天都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搞得像要去征服世界一样,作为我的朋友,她不能太懦弱。

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对她有多么重要。她没有朋友,我就当她的好朋友,她毕业时,连班级合影都没拍,但我陪她拍了几张毕业照;她不愿说什么,我却是个话痨,并且有问有答,逼得她跟我讲话;即使出国后,我也没少“骚扰”她,让她时不时地就得安慰下没考好的我、骑车摔疼屁股的我、失恋后可怜兮兮的我……她被我需要,她对我很重要。

只是,没想到我缠着她还能有缓解轻度抑郁症的“疗效”!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都忙于工作,我攒钱去环游世界,她则攒钱去国外读研。逐渐地,我们的角色颠倒了过来,她把苦水“哗啦啦”地倒给我,我宽慰她,给她打气,比如切菜切到了手,比如遇到小气的房东,比如同小组的外国同学不给力……即使没有通过视频看见她,那种生机勃勃也能透过文字传递过来。

不再是平静如一潭死水,而是雀跃如海上浪花。

读研间隙,她去欧洲大陆旅行,还给我寄了明信片,那种印着她照片的旅游明信片。那是在布拉格,她蹲在伏尔塔瓦河边,用面包去喂鸭子,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也洒在了河面上,她冲镜头一笑,充盈的脸上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明信片上,我家的地址是用英文写的,正文内容则是中文:“你是向日葵,笑呵呵地朝着太阳,我就当你身旁的牵牛花,跟着你笑呵呵。”

她熬过来了,从向下的黑暗里走出来,奔向前方的无量光明。

(责编:李轶群、许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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