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徐州农村。村边临河一角，院墙三米，院门紧锁。两男一女在屋里忙活，屋内堆满杂物，一股霉味，地面满是泥垢，灰白墙面剥落开来。

47岁的农村无业人员老钱，把一盆白色粉末倒进布满灰尘的灌装机，胶囊就一粒粒跳出来。手工装药瓶，塞假说明书，贴假防伪标签，它们就摇身一变，成了宣称德国进口时尚减肥药“舒立轻”。

幕后遥控指挥老钱的是90后男子小刘。他拉来订单，让老钱用假名、匿名手机号将货发往全国20余省。

“不可思议，假减肥药利润超过贩毒！”苏州警方称，2017年1月，警方三地同时收网，端掉假减肥药案生产、包装、销售全链条，抓获十余名犯罪嫌疑人，涉案金额以千万元计。

2017年7月17日，苏州市公安局举办“像抓酒驾一样打假——苏州警方破获公安部督办‘11.02’特大制售假减肥药案新闻发布会”，首次以全网直播形式公布抓捕、查处“第一现场”。这也是国内第一起打假直播。

苏州警方称，涉案人员反侦查能力极强，整个犯罪链条复杂，侦办和线下打击难度大，“打假需要社会共治，对制假售假应该加大打击力度，全社会要像抓酒驾一样打假。”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主任朱巍表示，打假直播有助于遏制目前社会上普遍存在的假货问题，能让假货暴露在阳光下，促进、推动全社会参与打假，让大众能认识到假货的危害，让制售假者付出更大的社会成本。

生产

农村黑作坊造“德国进口”假减肥药

苏州警方称，2016年10月，阿里巴巴平台治理部在日常主动风控中，通过大数据模型监测到一款名为“舒立轻”的产品宣称有减肥效果。阿里巴巴打假特战队通过神秘抽检，确认其含有国家明令禁止的非法添加物西布曲明。

基于此前跟公安部建立的良好合作关系，阿里将该线索转交公安部。公安部将案件交办至苏州市公安局，由苏州市公安局环食药支队和苏州市公安局相城分局联合侦办。江苏省食药环总队全程指导协调案件办理。

案件全程，阿里利用大数据全力协助警方案件侦办，配合对案件进行深挖扩线，提高案件侦办效率。

警方称，背后远程指挥老钱的是26岁男子小刘。

2016年4月，他拉上老钱一起干减肥药。

起初他只是做半成品包装，9月，他花5万余元，买胶囊机、混合机、抛光机、粉碎机寄到老钱家。

这之间，他也四处寻找对减肥起关键作用的西布曲明，买来辅料、空胶囊壳，并找人制作假包装盒、说明书和防伪标识。

试药

非法添加物西布曲明“担心吃死人”

“不加西布曲明没药效，配比是卖西布曲明的告诉我的。”小刘说，最初生产出来的假减肥药，卖出去很多人说没效果，要退货，他开始逐步加大剂量。

小刘供述，他生产的假减肥药，西布曲明添加剂量从最初的25毫克到40毫克，最后是50毫克。而2010年国家明令禁止添加之前，西布曲明最高剂量为10毫克。

苏州市食药监部门大批量抽检发现，涉案样品中含有国家违禁添加物西布曲明和酚酞，系2010年国家食药监管理局已明令禁止生产、销售和使用的制剂和原料药，西布曲明是中枢神经食欲抑制剂，可引发高血压、心率加快、厌食、肝功能异常等严重副作用，长期食用可损害肠神经系统且不可逆。

此前，小刘担心会吃死人，让老钱每生产一批就试药。老钱不敢多吃，每次试吃一粒。有次试吃后，一晚上没咋睡着，次日早上没食欲，一晚上瘦了2斤，那次试药符合预期，小刘拍板发货。

除了加工生产“舒立轻”，小刘还买来成品减肥药胶囊，包装成台湾进口减肥药“健之达”。破损无法批量再包装的“健之达”，则装进另一个药瓶——成了新的时尚减肥药“百秀纤”。这些假药流往全国20余省。

销售

假减肥药利润最高逾400%超过贩毒

苏州警方指出，整个假减肥药生产销售链条庞杂，上下游之间相互串线，刘某只是其中一环。

32岁女子王某是小刘其中一名“下线”，在她位于苏州的家中，警方查获了一万余份已交易的快递单。由于大量聊天交易记录被删除，王某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被初步锁定的假减肥药交易额超过300万元。

王某最初只是一名普通的减肥药消费者。2016年2月，她开始帮人做减肥药代购，后来发现朋友圈不少人在卖减肥药，其中包括小刘。

同年3月，小刘主动加王某微信，双方次月即开始合作。

王某不仅从小刘这拿“舒立轻”、“健之达”，还从别的上家那买来半成品，在家手工包装销售“OB蛋白胶囊”、“小紫”、“ USA小白”，“ USA小红”，“小绿”。

“不敢相信，减肥假药的利润超过贩毒。”苏州市公安局环食药支队办案民警称，假减肥药的暴利令人震惊。以“舒立轻”为例，王某从刘某处购买，最低时价格25元，而其销售价格高达130元/瓶，利润超过400%，超过贩毒。

看着来钱快，王某把同样从没学过减肥药知识的弟弟、弟媳、姐姐、姐夫，都拉进来一起做。

王某供述，销售假减肥药主要是通过微商，“淘宝管控得严，如果没有相关的许可证是不让卖的，我们也卖过，但是被淘宝网封了店铺。”

其实，五、六月之间，王某的弟媳就得知减肥药中含有西布曲明，怕吃出问题不敢卖了，“我姐说你看着办，但我们找不到事做，就还在一直卖。”

王某的上家提醒，“你解绑一下银行卡，之前的交易信息都删掉，这些记录很危险。”王某于是火速提醒兄弟姐妹删除所有微信聊天和交易记录。

王某的弟媳也说有客人吃了肾衰竭心衰竭。但王某仍未理会。

彼时，苏州警方在阿里巴巴打假大数据支持下，已锁定王某上下游数十人的制售假货网络。

打击

“像抓酒驾一样打假”

2017年1月11日，警方在三地同时收网，抓获犯罪嫌疑人十余人，并查扣“舒立轻”、“健之达”、PRIMIUM美国燃脂素等假减肥药30000余盒，半成品原料1.5吨。仅王某家中，警方就查获一万余份已交易的快递单，和存放在车库的10万粒胶囊。

“大量微信、QQ沟通交易记录被删除，6位民警耗时一个多月才核查出部分交易金额。”苏州市公安局相城分局太平派出所所长李华章称，犯罪嫌疑人实际销售额远高于目前所掌握的数据，且王某只是小刘的其中一名下线，整个案件涉案金额以千万元计。

“但这也只是整个案件的冰山一角。”侦办警方称，打击假减肥药形势严峻。

据阿里巴巴平台治理部提供的数据显示，近半年多来，阿里已向执法部门推送近200条有害减肥产品案件线索，协助执法部门查处近50余个销售、生产、贮藏窝点，抓捕犯罪嫌疑人近百名，总涉案金额超10亿元。

2017年全国两会期间，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向全社会公开呼吁“像治理酒驾一样治理假货”，希望能够通过完善法律法规以及调动各职能部门，一起联手惩戒制假者。

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局长张茅也点赞马云提出的“像抓酒驾一样打假”，并提出加强法律法规建设，加大惩戒力度，让假货逐渐减少。

苏州市公安局副局长金锡奇认为，由于涉案人员作案手段隐蔽，反侦查能力极强，整个犯罪链条复杂，侦办和线下打击难度大，需要社会各界联合打假，对制售假应加大打击力度，全社会要像抓酒驾一样打假，“我们需要阿里巴巴这样的企业主动作为，提供线索并协助警方办案，希望公安+企业联手打假的新模式成为常态。”记者 王海晋